补录-北极之旅

第一日

2017年9月25日

在长途飞机上看了一部三小时的电影，看完一本之前还剩小半本的书，还睡了一觉。最后被手疼醒了。梦里估计我又以饕餮的姿态开始啃自己的手指，流了一些血出来，这总不能是别人啃的。这种事在我身上经常发生。

从天性来说，某一部分的我特别不适合从事现在的工作。我睡着的时候经常会忧心起来，昨天写的邮件里是否有一两句话是会被人抓到把柄的，那天与某个人的谈话里我是不是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信息。那个人那时候的话又是什么含义，我是不是意会错了。他们对我真实的看法是怎么样的。

这些念头缠绕住我，折磨着我。同时以某种怪诞的方式给我安慰。我制造出一些困扰，很多困扰，以填满我的生活，如果可能的话，还有精神世界。这样我就可以不去触碰更深的困扰，比如支离破碎的感情。

在天还没亮的时候，到了阿姆斯特丹城。城市被雾气锁住了，发出细细的、老朽的、垂死的呻吟声。红灯区的橱窗已经空了。满地的垃圾，很多鸽子在空中飞过，野鸭在街道正中啄食。

天再亮一些的时候，走进了Rijksmuseum。“夜巡”的面前已经人头攒动。人们小声赞叹着，走动着。我没有想到它是这么大的一幅画。图片不能传达万分之一。我站在那里哭了一会儿，再跑去看维米尔。

有时候我觉得我拥有很多东西。这些东西都是全然私密的，只属于我自己。永远不可能被传达。比如对你的感情。我因此仍然畏惧死亡。

约翰·伯格写道：“鱼类从不停止生长，年纪越老，体型越大。一条六十岁的沙鳐可以长达两米，而且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对我们而言似乎全然黑暗的地方。鱼类可以靠嗅觉在水里侦测荷尔蒙。贝类共有四万五千种，每一种都是其他贝类的食物，每一种也都是掠食者。相对于这个另类世界的永恒不变与循环往复的复杂性，人类的性命只是某种微不足道的东西。”

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那条沙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