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1 第一自我?第二自我?
当我在滑雪时我该想些什么
今年是我的第三个雪季,上雪的总天数终于来到了20天。对于我这样的上班族来说,并没有足够时间和机会潜心钻研某项运动。想要一口气爽滑个10几天——即使在可以预见的将来,这个愿望也显得有些渺茫。结果就是,每每总是稍有些领悟,就要离开了。
然而就算是这样,抓住每次上雪的珍贵机会,好好练习,适时地找教练,或者让人帮忙拍视频、再看着自己的滑行视频矫正动作。总归是在进步。而且从今年的情况来看,是非常明显地在进步。
但进步不代表不会卡刃,不会摔倒。
今年也和往年一样,时常就冷不丁大摔特摔,整个人飞出去滚几圈那种。或者就,莫名其妙滑着滑着就摔个狗吃屎。连一边的教练都会困惑发言:“喂,你干嘛呢。”
很快就认识到一件事,意识放空、只用身体去感受脚下的动作、仅仅是专注于滑行的时候,其实并不容易摔倒。
或者更自信一点,以我现在陡坡和缓平道都完全OK滑行水平,一般不会摔,连头盔也可以不戴。
摔倒往往发生在什么时候呢?
比如当我换刃换了一半,意识突然跳出来说:“不对吧,这里你应该再提高立刃啊?”的时候。
又或者是,入弯了,脑中突然开始想:“这里是不是应该倒伏更多一点比较好?”
再或者是,“前面是往左还是往右?” “到底要不要把前腿再蹬直一点?”
简而言之,当我试图用思考来干涉我的行动的时候,我的身体最容易陷入混乱。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处理了,原有的节奏被打破,新的模式还未建立,不幸的是,身体原本的专注力也随之失去。
然后“砰的一声”,人就飞了出去。
可是我为什么要在滑雪的时候想东想西?为什么我要用思考干涉行动?自然是因为我想要提升,想要进步,想要变得更好。
这就造成了运动进阶中一个让人困惑的悖论:想要变好的意识,可能是搞砸事情的罪魁祸首。而如果没有这些意识的存在,自然的进步也可能来得非常缓慢,或者干脆就是延续固有的错误。
也就是说,就算不因为想要纠正自己而摔倒,我也可能会不断重复错误的滑行习惯和发力方式,几个雪季过去也达不到理想中的进步。
这让人疑惑:那么究竟是应该思考?还是应该不思考?提升运动表现的诀窍究竟是什么?
网球奇书
The Inner Game of Tennis ,这本由网球教练Timothy Gallwey写就的大热书籍,最初出版于1974年。
提到这本书,当然不是因为它是读完就能无痛达到3.0的学习网球的“圣经”。事实上,不管打不打网球,绝大多数人知道这本书,都是因为2022年比尔盖茨的推荐。
盖茨不仅把这本书列入了他颇受关注的年度推荐清单,而且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博客,表示,他一般不会看一本书超过一次,但是这本书他看了好几遍,他还发现,书中的道理不仅仅应用于网球或者其他运动,且广泛适用于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。
一时之间,这本50年前的作品重新杀回了畅销书排行榜。人们争相传阅传说中的“武功秘籍”,不管是为了打好网球,还是别的什么。
这本书的中译名就更玄乎了,《身心合一的奇迹力量》,很像某种传销读物。翻译得不太好,只能看个大概意思。
就个人的阅读体验而言,我能理解这本书被称为奇书。但是一旦明白作者想要说的道理,就会觉得,其实还可以写得更好。
Gallwey通过网球“悟”到了某种道理,其实并没有十足的学术能力理论化它。一方面,因为他不是理论家,只是通过网球来讲感悟,使他的表述更平实、受众更广泛。但另一方面,如果结合新的心智理论,这种感悟能更容易地为我们所用。
在这篇文章中,我出于这样的意图,尝试重写一遍Gallwey的发现。
“第一自我”和“第二自我”
Gallwey的主要发现是这样的:运动员表现最好的时候,不是在“用力想”的时刻,而是一种“若即若离的专注”(effortless concentration)的状态下。
——专注,但甚至没有意识到要专注。为了专注必须做出努力,但太努力也不行。
运动员需要完全沉浸在连续的流畅的击球过程中,这种好的击球状态会持续,直到意识开始介入,一旦运动员开始思考和分析刚才的击球过程,那种感觉立马就找不到了。
他提出,在每个球员心里,存在两个“我”:一个“我”是发出指令的我1(teller),另一个“我”是执行指令的我2(doer)。
我1具有改进显意识的言语思维,不仅会传达指令,还会给这个指令的执行情况做出评价,例如:“今天状态不错,就是这样”,抑或是,“你这个傻X,永远也学不会如何打反手”。我2则拥有无意识的本能的执行功能,并且时常为行动的失败“背锅”。
我1非常聪明、敏感,并且有一种过分承担责任、夸大自身作用的倾向。它时刻想要改进一切,在事情中起到决定性作用,然后把功劳记到自己的头上。一旦我1给我2的指令没有得到好的结果,除了暴跳如雷地指责我2不行之外,我1也容易陷入自我怀疑、焦虑和恐惧:“我是不是没有打网球的天赋?”“我这一辈子都练不好发球了。”
Gallwey的观察暗示了一种全新的理解心智问题的框架。只除了一个问题:他把发出指令的意识自我取名为我1,把执行指令的行动自我取名为我2,似乎前者在先、前者是原点。
然而果然如此吗?